陈淑苇这么起早贪黑地干,自有缘由。
她结婚有闺女后,连翘苗本来不想再要孩子了。后来,政策允许了,公公婆婆希望他们再生一胎。小两口也感觉一个孩子孤单,连翘苗赶上手头也有两个钱了,就要了二胎,两个孩子差了十来岁。等闺女一上初中,就感觉出孩子多钱不够花了。闺女上学,中午在乡里吃个饭,学校又今天统一校服,明天搞什么活动,都得花钱。孩子大了,知道爱美了,连翘苗今天要买鞋,明天要换裤子。今年过年一开学,她哭着闹着要手机。同班的学生三十多个,有二十多个有手机了。乡里取消了高中,将来要上城里上高中,连翘苗一年没个万把撑不下来,花大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。儿子不满三岁,在家里今天要喝酸奶,明天要吃糖果,后天又感冒了。小卖部里一盒奶要好几块,感冒打针没个一百二百好不了。这都需要钱。连翘苗钱包就像那人身上的细皮和嫩肉,花钱的项目就像挤成蛋的虱子,整天咬得你难受。难受还得受,虱子去不掉。
她丈夫弟兄三个。老大和老三都在城里打工多年,还在郊区买了房子。丈夫也想去城边买个便宜的房子,把她接出去,连翘苗将来闺女上学,儿子再上学找对象,是个照应。现在农村男孩找对象更难了,女方十有八九要男方进城买房子。一套房子几十万啊,真他娘的要命。
连翘苗丈夫前些年一直在山外一家私营厂子打工,成了技术骨干。老板对他也不孬,提拔他干车间主任。可去年他还是咬咬牙辞掉了那份工作,找了个地方下煤井去了,就为了一月多挣个千儿八百的。时常听到干煤矿的出事故,这让陈淑苇很不放心。连翘苗每次丈夫回家来,她都问他班上的情况,干活累不累,环境危险不危险。丈夫说,活倒不很累,干搬运,就是钱开不多,不如人家干采煤的,一月五六千。连翘苗说咱不去挣那个钱,少挣两个,平平安安就行。
话是这么说,可她想来想去,还是觉得,眼前的家庭状况,还是趁年轻多攒点钱,日子才能过安稳、有奔头,才能落不了人家腚后头,活得像个人样。连翘苗今年一开春,她就上山刨草药捉蝎子。连翘能摘了,她就把儿子塞给婆婆看,整天摘连翘。她还拉上书勤妈她们做伴。白天上坡,连翘攒多了,就抽晚上的空烧水焯青翘,一早再晾到院子里。东厢房的水泥地上,已攒了好几麻袋干连翘,一开房门,连翘苗就有一股清新、略带苦味的气息扑上面来。她估摸着,能卖好几千块了。一麻袋一麻袋的连翘立在那里,让人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安慰和自豪。她把厢房的钥匙整天带在身上。有时候晚上吃着饭,她突然就担心起来,手里拿着馍馍,就跑出去开了厢房门,拉开电灯站在那里,看上几眼才放心。